文科不能自证其建设性?

文科,特别是人文学科,在本质上是与自然科学截然不同的学科。人文性是文科学科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特征。人文学科是以主体性的人自身为内在目的的教化活动,研究的是布伯所谓的“我与你”的关系。“你”是主体的目的性存在,研究对象即是研究目的,这是本体论的而非认识论的关系。因此人文学科没有纯粹概念逻辑的理论常貌而诉诸情感与感知性。有学者指出人文学科及其人文阐释话语有五项特性:1. 以主体性的人为对象; 2. 评价而非客观陈述; 3. 生存践履性;4. 个性化;5. 属于自我意识而非客观知识。这五项特性将很明显地决定人文学科在诸多方面区别于自然科学。与此同时,这也昭示了人文教育与科学教育之间存在深刻的区别。

相比于理工科,文科在自证建设性上略显疲势,原因在于, 数、理、化等理工科, 与人的衣食住行的满足有直接的关系, 与社会的经济的发展有密切的关系, 这一点容易被人所承认, 理科学生就业后对于社会的作用往往是看得见的, 他们进行物质生产, 创造物质财富, 可以量化。而文科毕业生的传统使命是管理社会、传承文化与价值、塑造时代精神, 为人们的生活和社会的运转提供知识资源和人力资源, 尽管他们的作用也不可或缺, 但其功用却很难量化和累计, 因此他们的工作经常被看成是可有可无的。作为人文学科的承载者与传播者,按理,人文学者应是意义世界的阐释者和守护者。但是,由于在现实市场社会里,这种人文德性作为本体价值无法商品化而进入市场交换——“思想”不能拿去社会上申请“专利产品”,它不是使用价值,而是全部使用价值的本体,因而无价可估。

历史性是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的又一基本特征。人文社会科学学科不仅时时表述和呼唤着人类的理想,而且更多地是承载和记录了人类自身的发展轨迹及自我提升的艰辛和感受。历史作为不同时代人类活动及其结果的总和,是所有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的基础。与自然科学突变式、跃升式的发展形式不同,人文社会科学必须是在前人的积累上完成创新。每一代人对世界的不同理解和阐释构成普遍意义上的人文。人们虽然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但人类的心灵却息息相通。每一个人能够形成对世界的各种各样的想法,却无法凭空产生对世界的看法,人文社会科学学科的发展就是要在传统和创新之间寻找到一种平衡。从这一角度来衡量,文科缺少所谓的非常独到的,创新性的东西或是别人尚未提出的理论,从这点上来说质疑者们似乎又胜了一局。

另外,当前大学内的文科建设尚显不足。文科专业的介入障碍较低, 非文科专业人员或其他专业人员似乎不需要经过对文科专业知识的系统学习, 就具备可以从事大多数文科专业所从事工作的能力。这种较低的介入障碍使得大多数文科专业本身有可替代性过强的弱点。这正是许多文科专业弱不禁风的症结所在。这就导致了知识失业现象更多地表现在文科专业上。大多数文科专业具有切入门槛低、上手快等特点, 使得一些理工科学生轻易就“攻陷”了大部分本属于文科毕业生的领地。文科生求职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就业难度越来越大。事实上不仅是中国, 绝大多数国家都更偏重理工科人才。文科专业的社会意义再次被局限。

文科学科想要真正发挥社会功能,往往会受社会的很大影响。比如有些学者阐述过哲学价值实现的条件。首先,社会必须有对于哲学的需要;其次,社会必须具备哲学之价值实现的环境和条件;再次,在制度建设上,建立健全涵盖哲学家必要作用的社会决策与管理机制。如果一个国家、民族不重视文科的发展,那么文科的作用与意义也难以显现出来。

总之,文科的意义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显现的,但绝非缺乏建设性。这一问题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人们使用理工科的思维和眼光看待和衡量文科,而理工科眼光的背后往往是功利主义思想在作祟。事实上,文科学者具有更多的个性化特点, 对同一个问题的观点往往没有绝对的对错,用理工科眼光来看就会被错误地理解为“文科无法正确地解决问题”,从而留下无法自证建设性的假象,但是正是因为丰富的个性,使得人文社会科学的许多学科都深深地留有那些伟大学者的个人印记,蕴含着他们在学术上不朽的独特的创造成果,甚至他或她本身就是学科创造的成果之一。不论是文学界的鲁迅,海明威,马尔克斯,还是哲学思想界的尼采,马克思,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精神世界,在精神层面拥有很强的建设性。由此可见,文科并非“无用”,这就好像用满口的英文去考查一位满腹经纶的老监生,有些鸡同鸭讲了。但是众口铄金,在眼下的市场经济社会,文科的地位与作用确实有些尴尬。

——周金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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