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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这早已黑白的回忆

2013-11-20     编辑:zhangzheng   点击:19545

眼前是一座苍绿苍绿的山,从家里的泥石房里唯一的前窗望去,人没走几步,晃着晃着就到了山脚,在一个农村孩子眼里,这既是每日须见的厌烦景致,却又是充满着令人期待的新奇气息。

在山里,似乎春夏秋冬都能找到乐子,春雷后去后山拔鲜嫩鲜嫩的竹笋芽,回家胡乱炒一锅吃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夏天去田里找青蛙,溪塘里钓龙虾,山沟里抓石蟹和石鸡;秋天满山乱窜去找野果吃,红通通的野草莓酸甜酸甜,也算是解馋的好水果;冬天农事相对也闲了,那时候湖面能结厚厚一层冰,走在上面完全没有问题,当个露天的土滑冰场也是可以的。

陈建卫,也就是我爸,头上顶着一堆茅草,取着一个60年代常见不过的名字,陈家三代单传的帽子只是将他的调皮发挥到极致,不理想的家境却没给他其他发挥的余地。陈建卫爷爷一共有三个儿子,大伯是个生产队的小组长,在那个年代还算是跟政治略微沾边的人,陈建卫的能力便是将他气得无话,只能干瞪眼——记得一次大伯负责把生产队刚摘完的瓜放在一个仓库里,有专人看管,陈建卫卖着小聪明探出了地形,夜晚带着一群小伙伴从后山爬上去,把一箩筐的瓜都偷去了分着吃。大伯又不能拿小孩子开刀,这种事情便只能大动肝火完事。小伯很早便离家参军了,和陈建卫的交集自然少之又少,小伯复员后进入了检察院,之后和一个教师结婚了,还算是个挺美满的事。之后小伯还给大伯介绍了玩具厂门卫的工作,大伯在那一干就没再也没离开过,如今的想法是魂离故里,当然这和陈建卫的青春往事也不再有什么关系了。

家里父亲是二儿子,一辈子都靠着黄土地吃饭,家里的经济条件在全村可以倒着数,家里从来没有一碗正经的白米饭,要不就是番薯饭,好的时候掺些许白米进去,只有过年的时候村里河塘让抓鱼,能吃几口鱼肉,可鱼抓回来又不会煮,那时候哪懂得放葱去腥味啊,就整条清蒸完事,结果吃到满嘴腥味咽不下去。建卫父亲的样子显得油画《父亲》中人物是那样真实,虽然没端着什么破碗,但身上那件边角是洞、到处是泛黄汗渍的背心也足够显出劳苦,黝黑色的凹陷不平的皮肤在烈日下局部反光,倒透着油画的色彩。

陈建卫的母亲精神间歇性犯病,村里传言着迷信的说法——建卫的母亲十多岁的时候在庙里犯冲了,撞见了什么,从此精神便有点失常了,正常的时候家务照做,但是病一发作身体便不停地抽搐,什么都做不了。建卫对母亲的感情挺复杂的,但母亲去世后每年清明,建卫都不会忘记给母亲带个蜜桃罐头,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食物。在当时,建卫并未因此感到人生特别悲情,虽然母亲犯着病,但也不缺乏关爱,并且父亲还是身体健康农活照做,建卫还有一个姐姐叫菊平,上完初中便没有继续了,似乎对读书起不来劲,于是就去努力地采茶挣工分,大热天的闲人在一旁说风凉话:“你采茶采再多也照样是这个量,家里又没啥进步。”菊平扒了两口饭,就当没听到继续干。菊平有时候也给别人放放牛,不小心草籽喂多了又添了主人家几句骂。不过这事情也只有建卫的父亲知道,建卫那时还不知道在哪里瞎窜,他这个年纪还不懂得体谅人,有时候还欺负菊平,曾经把菊平一颗牙都给打破了。

建卫像当时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每天要去大山里割草给家里养的猪吃,还有砍柴给家里的大灶添柴火,这工作与每天放学回家的作业地位是平等的,甚至更加优先。如果从现在角度看,让十来岁的孩子干这种粗活确实令人心疼,甚至感叹一句苦日子不容易,不过那个年代普遍贫困、普遍劳苦,也就不显得自己多可怜了,心态还是很平的。建卫一有空就会去姨娘家里玩,姨娘煮的洋番薯汤香味一直惦记在心里,蹭上一顿是自然的。建卫爱疯玩,好几次假装出门上学,结果把布书包掩在乱草丛中,拿石头作个记号,之后便兴冲冲地赶去游戏了,或许这构成60年代孩子一部分美好的童年记忆。

不过,陈建卫虽然调皮,却从未留级,成绩也看得过去。在他的亲戚们看来,这孩子脑子挺好使的,书应该读下去。正好建卫的二舅舅是初中的校长,也是他的语文启蒙老师,建卫初中三年得到了各科老师不少的照顾,虽然马屁拍到了他舅舅那里,不过实在的好处确实体现吗,在他自己身上——初三的时候从差班转进了优班,所谓优班就是有可能中考成功的人,他以后的妻子也是那个班的,不过那个时候真是一点火花都没有,所谓缘分真是慢慢蓄起来的。上初中因为离家远,陈建卫就住校了,每次回家讨几块钱作为生活费,拿了些榨菜去学校和着馒头吃,有时候能买一碗稀饭,每天也就这么一顿顿过来。回家的时候,看看家里也是老样子,简陋的泥石房,没有后窗,连通个风的条件都没有。暑假回来晚上闷热,就把门板卸了横搁在自家门前两棵大榆树中间——建卫的夜晚基本都献给了榆树和夜空,虽然想着挺浪漫,不过真睡起来很难睡得沉,总是醒。

后来陈建卫中考考到了金华的一个中专学校,专业选了一个非常符合计划经济的职业——大概是物价计算之类的,这就导致了之后就业的重新选择,不过那是后话了。初中时候有舅舅在,建卫的行为举止故意谨慎,上了高中后打架玩牌通通包进了生活,直到高三的时候突然自己很想要了——这估计可以看成一个男孩真正开始思考人生的时刻,读书真是下了狠功夫,不过很遗憾大学没能考上,陈建卫便去当地村庄的小学教了2年的书。这期间父亲打算了好久,终于将房子翻了新,建卫帮衬着姐姐菊平和父亲一担一担将石头挑下山作新房的地基,房子也从泥石换成了砖头,新房有了前后窗便能够通风了,夏天还能在屋里睡得住。陈建卫之后去城镇找工作,当过服务员招待,后来跟着一些认识的朋友开始创业,凭着一份努力和智慧经济状况不断进步,自然也结了婚有了孩子,这之间建卫的一些性情也改变了不少,不过他回首青春往事的时候永持一份孩子气的热忱,因为那是属于他们60年代独有的青春——朴实却无失生气,清苦却不乏快乐。

 

最后,想附一首诗的节选作为60年代青春的记忆:

 

秋天的野草莓
最小最甘美的记忆
闪烁
泪轻轻落下时
野草莓,成熟为秋天
绚丽的礼物
南方娇艳如此
少女们芬芳如此
孩提是天真未凿的嬉笑
灿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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